願我至死未悔改

疲倦-06

漫长的沉默里只有火星的撕扯声,像一个惊雷投掷到龟裂的土地,掀起一阵巨大而浑浊的回响,木头燃尽的白屑比年迈者的头发还要白。

 

王朗不知如何开口安慰,随口择了一句话,“日子还是得好好过,还有孩子呢。”女人没有应答,只是面对着那团火,凝望着那团火,像要投身于那团火。

 

望着火使他耳根发烫,或者是望着她,王朗喝完杯中的茶道别离开,女人没有起身相送。

 

回到家时是晚上的七点多,今天一天都是阴天,没看见过太阳,云是没有变过的灰色,天是一成不变的令人压抑的辽阔,每个人似乎都可以小到忽略不计。

 

晚饭是从店里带回来的一枚释迦,停电了叫不了外卖。尽管是店主,他也甚少吃水果,更别提释迦这种近年才兴起的东西。他剥开佛像庄严的外壳,露出泛着鲜亮光泽的果肉,吃下去,甜觉攫取了口腔的每一处缝隙,一股甜到齁的感觉从舌根蔓延至全身,他像被注射了一针麻醉一样,短暂地失去了某些感官能力。他被麻醉了,他被麻痹了,他跌入了一种甜蜜的幻觉里,原来使人晕眩的除了生活的苦痛还有味蕾上的甜,哪怕这是虚幻的,片刻即逝的。他手也没有洗,径直躺了下去。

 

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,依旧没有电来,王朗抖擞身上僵硬虬结的肌肉,用最后剩下的一点水洗了个澡,出门了。

 

时节在向冬日过渡,空气冷得发紧,白昼也越来越短了,朋友圈有人在晒早晨拍到的雾凇,王朗拢着黑色的夹克走在路上的呼吸都会化成一股股白气。明天花店的老板娘也换上了红色的羽绒,只是脸色并不如衣服喜庆。

 

可能是天太冷了,也可能是长久没有日头,她的百合花都有些蔫儿了,皱巴巴地蜷成一团,像被人揉过的纸巾。荷叶则直接干枯地卷起了脆生生的仿佛一戳就破的边——也停了好久的水了。王朗不忍,掏钱帮衬了三束百合,红姐千挑万选地选了一些看起来颜色状态尚佳的包起来给他。

 

不知觉走到了广场,空旷辽阔的场地上面是同样辽远的天空,日落了,天空像在海啸。太阳以一种被冻伤了的红悬在天边,层叠的云覆盖着一半的分野,在向空白处蓄起攻势。王朗呆望着这难见的绮丽,直到被一把声音招呼过去,“过来一起喝酒啊”,是不知何时来到并燃起篝火的赵政。

 

王朗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,把那三支百合顺着插在胸前很深的口袋里,刚好露出花托以下的一小节,“怎么现在就点火?”,赵政用起子撬开瓶盖,是他自己在超市买的珠江啤酒,不过显然已经不是冷的了,“谁说篝火一定要晚上点,现在用来取暖也不错。”

 

王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接过啤酒,倒了一点在手上,洒向火堆,火势迅速虚张声势地大了起来,王朗放下酒瓶,伸前手去,“暖暖也挺好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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